我以文字记录了自己的成长过程和人生经历,尽管我的人生平凡无奇,没有伟大的事业,也没有恢弘的经历,但其中的一些生活片段,却是我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。在他人眼中,这些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对我而言,它们承载着深远的意义。每当回忆往事时,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当时的情景之中,内心深处的感情也随之触动。我希望通过这些文字,与朋友们分享那些年的集体记忆。

2021年4月26日星期一

(24) 毕业后的迷茫


 结束了六年的中学生涯,我们走出校门,各自踏上人生的另一段旅程。

十八岁以后,年轻人很少继续留在家乡。金宝没有大学,工作机会也稀少。无论是求学还是谋生,我们都必须走向外面的世界,除非有家族事业可继承,这座小镇早已容不下我们的未来。

毕业前那段日子,我们还有很多活动:去瀑布游泳,参加舞会,搭便车旅行,海边露营。放纵过后,日子忽然变得平静,平静得令人不安。

那时大家都在等待会考成绩出炉,我心里清楚,这一天之后,就再也没有理由无所事事地到处游荡。那种未知的压迫感悄然升起。

有些同学已经离乡工作,他们和我一样,知道自己成绩有限,不必痴等未来。其实,我也随时准备动身,只要有工作,就会马上离开家乡。

农历新年过后,我更加彷徨,开始四处打听工作机会。但我的朋友圈狭小,身边长辈也无人脉介绍。那段时间,我无所事事地晃荡,白天看古龙的武侠小说,晚上和朋友坐在茶档闲聊吹水。

我中三的文凭毫无竞争力,连当个文员的资格都不够。过去我天真地以为,只要考试成绩好,就算不升学,也能凭文凭找到“好工作”。所谓“好”,就是能在冷气办公室当个文员,职位高低倒不计较。

现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,许多人开始当学徒,修冷气、修电器、修车。还有人去了新加坡,在船厂或建筑工地干活。听说薪水很高,我也动了心。但母亲坚决反对,说那种工作太危险。

在她眼中,我还是那个曾拿优异成绩的乖孩子。她不知道我早已放弃升学,也不了解升学的路径。她认为中学毕业就是终点,接下来就该去赚钱,她身边的年轻人都是这样长大的。

我心里的焦虑与日俱增,同学朱巴几兄弟在做铺地砖的活儿,我曾问他能否带我一起,他却说我恐怕吃不了那份苦。我亲自去工地看了一次,才明白他说得没错。

后来,一位朋友说要去荷兰,做餐馆洗碗工,据说收入可观。我一听便动了心,只是买不起机票。过了两周,朋友告诉我,那边的雇主会垫付所有费用,之后从薪水里扣除,我顿时喜出望外,马上告诉母亲。

但她再次反对,说外国太远,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归来。我非常失望。几天后,那位朋友和另外两人还是出发了,此后很久都没了消息。

一个慵懒的午后,我坐在学校凉亭和几位老同学闲聊,独中一位朋友前来打招呼。他提起金马崙的亲戚在经营蔬菜运输,正托他找一位离校生帮忙,工作内容也没说清楚。

我几乎没有思索就答应了,周末随他上山,从此展开了我人生的另一段旅程。

MCE成绩放榜时,我已经在金马崙工作了。回到金宝,我才顺道去学校领取文凭。成绩我心里早有数,这趟回去只是因为有伴同行,也想再走一圈熟悉的校园。

我的华文拿了 Credit,英文 Pass,其余全是 Fail。和当年靠作弊拿到的 LCE 成绩相比,简直天差地别。但我没有失望,这一切本就在意料之中。

听说我们班整体表现相当出色,几乎一半的同学考得不错,很多人升上中六,有八位后来考上大学。许多人之后成为教师,至今仍有一些在工作后与我保持联系。

两年后,我听说那几位飞往荷兰的朋友在当地被捕。原来在机场通关时,海关人员在他们的行李箱中搜出毒品。他们因此锒铛入狱。

得知消息的那一刻,我背脊一阵发凉。庆幸当初自己没能随行,一念之差,人生或许就此偏离轨道。冥冥之中,上天自有安排。


我的中学生活 (完结篇) 

2021年4月25日星期日

(23) 我与赛马的唯一交集


 毕业后有一段空闲期。某个周末,朱巴兄弟相约前往怡保打扪的赛马场。我从未看过赛马,出于好奇,便也随行一探究竟。年满十八即可入场,我们自然符合资格。

进入马场,看台上早已人声鼎沸。与其说是观众,不如说是赌徒更为贴切。大多数人手里拿着一张报纸,那是当年的“赛马版”。报纸详细刊登着每场比赛的马匹、骑师、体重、负重、排位、练马师、马主以及过往战绩等信息。各家报馆还有专门的评论员提供预测和分析,这些内容被视为下注的“贴士”。

下注的人分布在不同的窗口前,有条不紊地下注。也有人在场边低声密语,向非法外围的“卜基”下单。我国的马会不像香港那样设有各地投注站,许多场外赌客只能依赖地下渠道。

赛马的常见赌法有两种:一是“独赢彩”(Winner),下注的马必须夺冠才算赢;二是“位置彩”(Place),只要马跑进前三名就可得奖。热门马赔率低,冷门马则赔率高得惊人。至于孖宝、三连环等组合型投注,当时下注的人并不多。

马场中央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牌,不断跳动着马匹号码、赔率与彩金数据,四周也布满了电视屏幕。那时的赛马公会,是全国最早一批广泛使用电脑设备的机构。

比赛前,参赛马匹被牵到场地亮相,瘦小的骑师身着彩衣坐在马背上,吸引无数双眼睛在评估状态。看台上既有衣冠楚楚者,也有贩夫走卒,热闹非凡。

比赛开始前,所有马匹依次入闸。随着一声号响,闸门齐开,马匹如离弦之箭奔出,骑师挥鞭催马,争分夺秒。讲解员通过广播,快速而激动地播报每一匹马的位置。比赛通常超过一千米,马群绕场一圈后转入正道,最后百米的冲刺,是全场最高潮的时刻。

观众纷纷起立,场外赌徒也激动地呼喊,尤其是看见自己下注的马匹领跑时,更是声嘶力竭。骑师弓身立于马镫,用力抽鞭,终于,一匹马率先冲过终点,成为冠军。全程不过短短九十秒,马儿随后被牵往凯旋门领奖,马主一脸喜色合影留念。

一阵喧哗之后,有人欢欣鼓舞,有人垂头丧气。

那天我们观看了八场比赛。有的赛马只有七八匹马参赛,有的多达十四匹。夺冠的马,有的是一出闸就领先到底,有的在弯道超越,有的则在最后冲刺时一骑绝尘。

不得不说,赛马确实是一项精彩刺激的活动。只是,很少人能“只看不赌”。那天,我口袋空空,才成了少数几个不下注的人。即便如此,回去之后,我还是常常翻阅赛马新闻,对这方面渐渐有了了解。

但我很清楚,若是再有第二次进场的机会,恐怕难挡下注的诱惑。因此,我从没让自己重返赛马场,那一次成了我人生中唯一的亲身体验。

我深知,马会作为庄家,从所有赌注中抽成后,再拨出一部分作为彩金;金额无固定,依概率而变。长期来看,下注者终究是输家。

真正的大赢家,其实是非法外围集团。他们不缴税、不承担任何运营成本,仅靠佣金驱动代理人就能获利丰厚。

随着网络发展,越来越多人转向线上投注,进场观赛的人渐少,马场的热闹景象逐渐退色。对赌徒而言,结果比现场更重要,只要能赌,在哪儿都一样。

马场绿草如茵,表面风光无限,但一旦踏入,很可能就身陷泥潭、难以自拔。

多年过去,我庆幸自己从未真正涉赌。毕业后陆续听说几位同学、甚至老师因沉迷赛马,最终散尽家财、陷入困境,着实令人唏嘘。

最后直道冲刺的赛情,是最紧张刺激的时刻。

2021年4月24日星期六

(22) 槟城旅游和邦咯岛露营


 
考试结束,骊歌响起,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也正式画上句号。成绩要等到三月才公布,这段日子里,同学们各有安排。我心里有数,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好成绩。难得可以暂时放松,玩乐几天,毕竟接下来就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,工作,一个未知的世界。

当时,学校里有同学组织了槟城旅行团,但因经济拮据,我没有参加。眼看一大班同学兴高采烈地登上巴士,一路欢声笑语地出发,我心里其实蛮羡慕的。

不过后来,我们也组织了一次“穷游”,以搭便车的方式前往槟城,这样可以大大节省旅费。一年前我曾这样搭车到吉隆坡,有了经验,这次也更有把握,竖起大拇指、伸手拦车,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拘谨。这次同行的朋友也多了几位,旅途间热闹不少。

到了槟城后,我们改乘公交车,在岛内游览了关仔角、极乐寺、植物园、蛇庙和海边等知名景点。住宿的细节如今已模糊不清,但我记得锡方的哥哥住在当地,想来我们是住在他家,省下了旅馆费用。

这种穷游,或许只有年轻时才有勇气去尝试。要省钱、敢冒险,又愿意吃苦、想体验世界。试过一次,虽不豪华,却终身难忘,今生无悔。

不久之后,我们又组织了一次更为大胆的旅程,前往邦咯岛露营。

那时候还没有轻巧便携的帐篷,我们不知从哪借来一套废弃的小罗里帐篷,折叠后仍然庞大笨重,两个人合力才能抬动。我们五个人,带着各自的衣物,还要搬运帐篷、草席、锅碗和干粮,一路辗转:先搭近打巴士,再转乘华都牙也、木歪的班车,最后抵达红土坎,再坐船过海,才终于抵达邦咯岛的吉灵丸海滩。

我们选了一个靠近渔村的海滩扎营,就地拾取木材支撑帐篷。附近有一所小学,我们在那里洗澡、取水,也在小店补充食物。
上次随团来邦咯岛是一日游,走马观花,游兴未尽;这次一连住了五六天,玩得尽兴,也看尽了不同时间的海滩风貌。

清晨,沙滩宁静无比,天色灰蓝,海面茫茫,晨风吹来,令人神清气爽;
午后,阳光洒落海面,波光粼粼,我们在树荫下闲聊、发呆;
傍晚时分,落霞铺满天际,站在岸边,看着海浪拍打礁石,激起的浪花飞溅,美不胜收。

吉灵丸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渔村,村民热情友好。我们每天在沙滩上游荡,结识了其他露营的朋友和一些村民。晚上还参与拖网捕鱼,帮渔民一起拉网。
深夜,潮水上涨,躺在帐篷中,可以清晰听见海浪节奏分明地冲刷着沙滩,如同大自然低吟浅唱的摇篮曲,伴我们入眠。

那是一个怀抱梦想的年纪。无数个傍晚,我们躺在沙滩上,望着落日余晖映照的海平线,心中浮现对未来的种种憧憬。我们谈人生,谈理想,也谈迷惘。

我们是一群即将步入社会的年轻人。望着辽阔无边的大海,就像望着自己的人生,不知前方是风平浪静,还是波涛汹涌。

如今回想,那是人生中最自由的一段时光。没什么钱,却拥有满腔热情;没有明确方向,却敢于上路。我们在不知名的海滩上追梦,在便车途中学会信任与警觉,在每一场旅途中慢慢长大。

青春,正是在这样的奔波与迷惘中,悄然留下了它的印记。


树荫底下的逍遥
生火煮饭
懒洋洋的下午
露营时认识了新朋友
我们在槟城游玩的时候,遇到另一班同学,
他们是乘坐巴士参加团游的。
2020年10月我们前往邦咯岛游玩,到Pasir Bogak旧地重游。当年我们曾经来到这里露营,几十年过去了,物换星移,沙滩还是一样,不过,上面的草地已经盖满了地砖,也多了几座建筑物。

2021年4月23日星期五

(21)被警察带走的那天下午


 某天下午,我像往常一样回到学校,在凉亭里和几位同学谈天说地,等人齐了好去打篮球。正聊得起劲,一名男子骑着电单车驶进校园,下车后就向我们寻找一个人,他念了名字,原来就是我,我表名身份后问他何事。

他自称是警察局的暗探,正在调查一宗案件,希望我能协助调查。我一听,不但没有怀疑,反而升起一种莫名的正义感。如果能帮警方破案,我岂不是个良好公民?便欣然坐上他的电单车,随他离去。

从学校到警局,沿着务边街不过十分钟车程。但他却转往新村的方向兜了一大圈,说:“另一位同事还没回来,既然有空,不如兜个风。” 我也不疑有他,心想反正我没怎么坐过电单车,正好感受一下。

在路上,他一边骑车一边跟我闲聊,问起我的家庭状况、学业进展,还有上课情形。我觉得他颇为亲切,像老朋友一样,毫无戒心地一一作答。

“你喜欢哪一科?”
“华文。”
“那不喜欢的呢?”
“科学。”
“老师怎样?教得好吗?”
“一般都好……不过教化学的那位老师,我们关系恶劣,被他赶出课室好几次。”

他听着,不时点头,语气关切,像在倾听一个小兄弟的苦水。我哪里知道,这番话已悄悄被记录在案。

二十多分钟后,我们终于抵达警局。他领我走进一间办公室,对里面那位神色阴沉的华裔警官说了一句:“带来了。”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,那“暗探”就离开了。

警官把一份名单和几张黑白照片摆在桌上。我凑近一看,顿时心头一震,那是陈振成老师的新车,被人泼了油漆!那一瞬间,我有种不祥的预感:糟了,他们怀疑是我干的?

还未回过神,警官猛地喝问:“是不是你做的?”
我差点没吓破胆,愣了一下,才反问他:“你说我做了什么?淋漆?那可是我老师的车!”

他摆出威吓的态度:“别装蒜了。你恨他,大家都知道,有人看见是你干的!”
我心已定,冷静回应:“不是我做的,我不会承认。”

“你再不讲实话,今晚就得留在这里,扣留所可不好受。”

“你说什么都没用,我没做就是没做。”

这时,一名身形魁梧的锡克族警员走了进来,站在我旁边,气场十足。警官突然转为“温情攻势”:

“我不知道他(指那位警员)会怎么对你,但你若现在交代清楚,我们做个笔录就行,不用关你。”

我继续否认:“我到现在才知道老师的车被淋漆。虽然我不喜欢上他的课,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,他毕竟是我的老师。”

软硬兼施都无效,他叹口气:“既然不是你,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?你被他害到现在还不讲?”

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最终,他们只好作罢,把我放走。我独自一人走回学校,那位“亲切”的暗探当然没有再来送我。他原来只是借聊天试探口风,而我当时单纯得毫无防备。

这一课,我记了一辈子: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

事后我回想,看到照片那刻,其实内心也有点心痛,不管我与老师关系如何,那样毁人财物的行为实在太过分。到底是谁对他有如此深仇大恨?这种卑劣手段,令人不齿。

休息的时候,学生喜欢依靠在老师的车辆后面
陈振成老师的旧车是一辆 Morris Minor(网络照片)
他的新车是一辆 Peugeot 204。(网络照片)

2021年4月20日星期二

(20) 没有考试压力的中五


《毕业前的那一年:没有考试压力》

中学最后一年,大家都为 MCE 文凭考试忙得团团转。开学不久,必须报考应考科目。我只选了六科,少了三科,不仅没有压力,还能省下一点考试费用。

我身为理科生,却毅然放弃了化学、物理和高级数学。老师看到报考单时只是摇头,他心里清楚,我早已无心向学。

但我的生活,并不空虚。那一年,我是图书馆管理员,认识了许多喜欢借书的同学,部分人常在馆内温习功课,我们逐渐建立起新的友谊。再加上童军团、美术学会的活动,日子过得格外充实。

几乎每个下午,我都会回校打篮球,有时也在图书馆外翻阅报纸。那年世界并不太平,越战还在进行,中东再掀战火,以色列依然面对数国围攻,却依旧逆转胜局。

当时香港娱乐圈发生了一件震惊全球的大事:影坛巨星李小龙突然去世,据传是倒毙在丁佩香闺,死因众说纷纭,至今仍无定论。他拍的电影我一部不落,《唐山大兄》、《精武门》、《猛龙过江》、《龙争虎斗》,我都看过。可惜第五部《死亡游戏》只拍了一半,后来是靠替身完成才得以上映。

《一份校刊,一段青春》

图书馆中除了报纸和小说,我还发现了几本尘封的旧校刊,里面记录着培元的历史与校友的故事。但自从改制为国民型中学后,校方从未再出版过校刊,仅有几册内容单薄的毕业生通讯录。

中五这一年,我和几位同学讨论:能否为我们这一届,重新出版一本真正的校刊?我们鼓起勇气去拜见张嘉赐校长,表达心愿。他不仅大力支持,还成立了一个由黄请湘老师领导的筹备委员会。

锡芳同学担任主编,我为副手,其他成员负责联络各团体顾问老师,语文老师则负责征文与筛选。由于缺乏经验,前期工作颇多波折,幸好有老师从旁指导。

当年是应考年,同学们都很忙,而我因放弃几门考试,空闲时间较多,正好可以承担起协调工作。经过几个月努力,我们总算完成了编辑任务。老师们还帮忙联系广告商,美术老师将校刊命名为《PEIYU》,并选用我设计的封面作为定稿。

这本校刊共有一百三十多页,印刷后分发给校内每一位学生,售价每本两元。

不知此后届届毕业生,是否也延续了出版校刊的传统?又是否也曾像我们一样,怀抱一种“为学校留点什么”的朴素心愿?

《考试季,我已知结果》

日子一天天过去,校园生活步入尾声。年终的 MCE 文凭考试,对其他同学来说,是命运的分水岭,是一场决定未来的“审判”;但我早已知道自己的“判决”。

虽然报考不多,我还是走进考场,规规矩矩地坐下,有些试卷随意填写几道题,华文和英文还能写上几段文字,其他如马来文、数学、生物,几乎都是交白卷。

那时候规定考生必须坐到考试结束才可离场,于是我在礼堂里东张西望,无所事事,有时索性在试卷上涂鸦打发时间,反正也只有一位批改员会看到,不如顺便“开个玩笑”给他看看。

这次,没办法作弊,也没有必要。考到一两科优等,或全军覆没,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差别,因为我早已明白,这张文凭对我的人生没什么意义。

想不到读了那么多年书,最后竟以这种方式作结,没有荣耀,也没有崩溃,只剩下一点点无声的感慨。

图书馆外面的阅报处
图书馆内部
校刊编辑委员会 (前排)张嫦带,梁锡芳,谢平章,
饶汉雄,张嘉赐,黄清相,Ghazali,黄仲昌,施玉珍。
(后排)潘宝萍,陈万娉,李玉娣,朱翠芳,
徐金辉,黄家杰,苏承源,朱昱光,黄秀明。
美术学会
金宝第十三童军团
图书馆管理委员会

2021年4月19日星期一

(19) 逃课的岁月


余乾风老师

《我的语文老师》

马来文课总是安排在第一节,我常常迟到。每次推开教室门时,Cikgu Ghazali 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,有时还要唠叨几句,弄得我尴尬万分。

久而久之,我干脆不进教室,径自走到食堂坐着。那里也聚集着一群“同道中人”,大家表面闲聊,实则在等风头一过。要是校长突然巡堂,众人立刻作鸟兽散,个个身手敏捷,去向不明。

文言文课由余乾风老师教导,他患有哮喘,不宜久站或远走,稍有劳累便面色涨红。为了方便他驾车直达教室,三层楼旁边的侧门常年敞开。

余老师上课有一项固定程序,他把整篇白话文译本交给我,由我工整地写在黑板上,让同学们照着抄写,过后我自己却懒得抄在作业簿上。

一次课上,他在台前朗诵古诗,我突发奇想,每他念完一句,就接一句“督锵”。他居然没有制止,好像默许了我这场“配音演出”。念到最后一句,我还特意提高声调加码:“督锵查锵!督锵查锵!”班上一片哄笑,终于换来他一声大吼。

有一回,他在黑板上写下毛泽东的《满江红》并为我们讲解。其中几句至今仍在我脑中回响:

“多少事,从来急,天地转,光阴迫,一万年太久,只争朝夕。”

那时美国总统尼克逊已访问中国,“毛泽东”这个名字在我国社会已不再敏感。

《那些我学不会的课,和我不想学的未来》

陈振成老师负责教授化学和高级数学,这两门课对我来说简直是天书。他们只不过是大学深奥课程的“预科”,若不是将来打算当工程师或医生,又何必承受这种折磨?

我始终觉得:如果人生注定不与专业领域打交道,懂点基础科学和普通数学就已足够。课本上那些元素符号、化学反应和复杂方程式,于我无异于外星文字。与其费尽心思背诵,不如释怀放下,轻装前行。

那时我很清楚:我将来不会上大学,也不可能当工程师。既然如此,又何必浪费时间记住那些我一生都不会用到的微积分与代数名词?

事实上,这么多年下来,我的工作确实从未需要这些知识。人生在世,若遇问题,不耻下问便是。教育未必只靠课本,经验有时更加真实可贵。

有一回上课,陈老师向我们提问,我闲得无聊,故意答出个无厘头的回答。他当场被激怒,指着我说:“你要是不想听课,就别捣乱,滚出去!”

我正中下怀,便大大方方地走出教室,拐个弯,直接溜进隔壁文科班。那边后排总有空位,老师通常也不管是谁坐哪儿。

文科班有历史课,这是我真正感兴趣的科目。梁恩湖老师讲课绘声绘色,即使我没课本,也能搬张椅子凑过去,和同桌共用书本。反正坐在后排的学生,多数也不认真听课,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《课室里的另一种“游戏规则”》

文科班同样也有不少“边缘人”,他们的课室生活远比老师想象中热闹。几次课上,朱观发老师正滔滔不绝讲解课文,前排学生奋笔疾书,后排几个同学却在课桌下赌得火热。

他们玩的是“翻字典”,翻开一页,用该页三个词条的页码最后一位数字当成“点数”,类似扑克牌。有人记录输赢,有人负责下注,虽然我没参与,但在一旁观战,也觉得有趣。

偶尔他们过于兴奋发出声响,老师顶多回头提醒:“不要吵。”他似乎也默认了这种“两面课堂”的存在,讲好课文,尽到本分,其它的事他不多过问。

课余时间,他们有时会继续玩“叮当”。庄家将两枚硬币抛下后快速盖住,其他人下注猜测“公公”、“花花”或“公花”。有些同学下注大手笔,一注就足够我吃一碗面,让我感叹:“同人不同命”。


我们中五的班主任朱观发老师

时常把我赶出教室的陈振成老师

全体执教老师都齐了,除了陈能辉老师而已
2015年回校日,我们演习当年情景,
"起立,行礼,坐下“
这是当年我们念中五的课室,
我就是从后面的门溜出去,到隔壁班的课室。

2021年4月18日星期日

(18) 搭便车旅行与青春的碰撞


中四那年的假期,我第一次尝试搭便车背包旅行,目的地是首都吉隆坡。我和阿源、阿胡、阿颜四人结伴出行,分为两组,于清晨在玫瑰花园附近的路口出发。那儿有一排停车位,适合站在路边拦车,我们鼓起勇气竖起大拇指,这是国际通用的搭便车手势。第一次“拦车”,内心实在紧张又不自在。

多数车辆都会呼啸而过,有的没有空位,有的并非远行,也有的纯粹出于对陌生人的戒备。但只要有一位好心司机愿意停下,我们就有希望继续前进。那次旅程,我们换乘了三辆车才抵达吉隆坡。

除了在路边招手,我们也尝试到油站询问,遇到要跑长途的车主反而更有机会搭上顺风车,也不必暴晒在烈日下。

每当有司机愿意让我们搭车,我总是满怀感激。毕竟他们并无义务载我们,尤其让陌生人上车,风险难测。若乘客是歹徒,车主恐怕就难以脱身。所幸我们一副学生模样,看起来单纯无害,通常比较容易获得信任。

那时南北大道尚未通车,长途驾驶者有时也希望有人作伴解闷,我们通常会主动聊天,以此作为回报。有的司机健谈,一路畅谈不觉时间流逝。

我们之所以选择搭便车,一是为了节省车费,二是想体验那种“未知中的冒险”。既能锻炼胆量,也是一种青春的试炼。我们全是男生,两人同行,基本没有太多安全顾虑。

抵达吉隆坡后,我们投宿在志明同学与人合租的房子,位于美达花园(当年称为宝敦花园),他在那儿求学已有一年。

三天两夜的行程中,我们游览了默迪卡体育馆、湖滨公园、国家纪念碑、博物馆和动物园。市区大多步行,郊区则搭乘巴士。虽然是穷游,但却圆了我前往大城市观光的心愿。

高中这两年,我和阿源依然常结伴看电影。虽然赠票有限,进戏院的次数比以往少了许多。印象较深的有李小龙的动作片、西片《驱魔人》《教父》,也有林青霞的《窗外》和尤雅的《往事只能回味》。这些文艺片宛如污浊池水中偶然浮现的一股清流。至于爱情电影是否会“荼毒”学生思想,见仁见智吧。


青春里的一记重拳

那一年,还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。某天课间休息,文科班的阿全突然出现在我班门口,叫我出去。他只说了一句:“你很兰西!”随即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,挥拳直击我的脸。我整个人被打倒在地,还未反应过来,他便转身离开了。

他外号“大哥全”,向来在校内以霸气示人,许多同学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。那天,他一口气打了三个人,而我成了其中最倒霉的一个。我们曾是同班同学,也曾和其他朋友组成小团体,但中四以后交集渐少。至今我仍不明白他为何出手。

后来听说,他当时追求一位女生被拒,心情极度低落。但就算如此,也无法理解他为何迁怒于我。如果真是那样,我只能感叹,我太冤枉了!

毕业两年后的一场同学聚会,我终于有机会当面追问他。他竟轻描淡写地说:“不记得了。” 我没有再深究,权当那是一段年少轻狂的往事。之后,我们各奔前程,整整二十多年未曾再见。

直到十年前的同学会,我们才再次频繁碰面,早已没有嫌隙与隔阂。不幸的是,他后来罹患癌症,于2020年2月病逝。虽然在新冠病疫期间我未能出席葬礼,但负责向同学们筹募了一笔帛金,转交给他的家属,愿他一路走好。

Hitch-hiking, 终于到了 Taman Midah


2011 年徐金辉,黄家杰,朱剑明,陈金全,
朱昱光,莫锦伦拍摄于矮仔铺前面。
陈文生,陈金全,徐金辉,苏承源,陈锦明拍摄于金宝戏院街。
2015年打巴喜义楼

2021年4月17日星期六

(17) 活跃的高中岁月


中四那一年,我开始积极参与各种学会与课外活动,生活忽然变得丰富起来。童子军活动最常安排的是到金宝瀑布野餐,我们提着便当在山林间奔跑,溪水清凉,笑声回荡在瀑布下。到了周末,我们对家长谎称要在学校露营,其实只是躲进柔道室,和一群同学在室内胡闹到三更半夜,那种青春的喧哗,如今想来仍令人莞尔。

如今,那一排包括家政室的老旧建筑早已拆除,取而代之的是几层楼高的现代校舍,甚至连国专楼对面也盖起了新大楼。校园变了,但那些日子依旧历历在目。

地理学会曾组织前往金马崙高原旅游,团费不过五块钱。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上这个著名的旅游胜地。当晚我们住宿在碧兰璋的三宝万佛寺宿舍,高原寒气沁人心脾,让我享受了一个格外安宁舒适的夜晚。谁能想到,毕业之后,我竟重返旧地,在这个地方度过无数个夜晚。

我们还参观过一个锡矿场,那是名为“金山沟”的高脚结构矿区。在烈日下,我们步行前往砂泵操作区,观看泥浆抽取的过程。当时,我甚至像导游般为同学讲解这片矿地的构造,因为我曾经参观过。那一刻,我似乎找到了某种归属感。

还有一天下午,我们前往华隆轻工业区,参观了陈兰脚车厂。那时我才发现,原来金宝镇里竟藏着这么一项我从未注意过的工业。脚车零件的制作流程让我大开眼界,如果不是这次参观,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足这个地方。

中四那一年,没有政府考试的压力,像是学生生涯中的蜜月期。许多同学在学业上稍显松懈,更多人将精力投入学会活动。假期里,我们常以活动之名向学校借用礼堂举办晚会,仿佛一夜之间,大家都急着奔向青春的热潮。

初期的晚会还算规矩,吹气球、打笨材,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游戏。但渐渐地,晚会开始“进化”,上半场跳恰恰、阿哥哥舞,下半场就熄灯跳华尔兹。灯光一暗,气氛顿时暧昧起来,青春的躁动仿佛无处安放。

每年,新村路口的草场上都会出现一家游艺场,驻扎两三星期,除了摊位游戏,还有一个小型音乐舞台。只需三角钱买一张票,就能上台和马来妹跳一支舞,现场乐队演奏,四五分钟的舞曲里,我们轮番上阵,仿佛整个夜晚都燃烧着青春的火焰。

我也参加过几场在私宅举办的舞会,多由英校学生组织。其中一个名为“13 Sisters”的女子群组尤为活跃,舞会气氛往往奔放甚至狂野。有一次,我亲眼目睹一名少女疑似饮下掺有兴奋剂的饮料,神志不清地被带进房间,几个男子竟趁机非礼。我从门口经过,看见她衣裙凌乱,神情恍惚,那一幕至今仍难以忘怀。

据说,有些学生在厕所吸食大麻,我虽未亲眼见过,但确实闻到过异味。从那以后,朋友再邀我参加舞会,我一概婉拒。我虽贪玩,但不愿滑向罪恶的边缘。

那个年代的社会风气颇为混乱,书报摊上公开出售黄色小说与杂志,戏院也公然放映成人电影。那时这些电影被称为“X片”,大多是日本片,偶尔有西片或港产片,尺度极大,只要镜头不露下体,就能通过审查。虽然标示十八岁以上观众才能观赏,但许多穿校服的学生照样混进去。

检票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十七岁、只要个子够高就能进场。直到社会舆论压力升高,各团体联名抗议,才逐步禁止这些影片上映。其实这些X片极易刺激青春期少年的冲动,一旦自制力不足,便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悲剧。如今回想,实在无法理解当时为何还能公然上映。

那是一个危险的年代,X片、黄色小说、性感的迷你裙、狂野的舞会、潜伏的私会党徒、大麻与迷幻药,这一切交织在当时的青年世界中,稍一不慎,便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。

当然,这一切只在特定圈子里发生,大部分循规蹈矩的学生,其实并未接触过社会阴暗面。而我恰好踩在边缘,见证了青春的躁动与诱惑,也学会了自持与分寸。

金马崙高原
锡矿场金山沟
积莪营瀑布
金宝瀑布
校园内的营火会
务边湖滨公园
金宝轻工业区
少年十五二十时,青春洋溢
跳啊!唱啊!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充满游戏和欢乐的年代
务边湖滨公园,树荫底下青草地
艳阳高照,参观锡矿场是难忘的体验
初期在礼堂举办的晚会循规蹈矩

2021年4月16日星期五

(16) 误入理科班的烦恼

隔壁文科班的同学
 

我曾因为考获虚假的好成绩,短暂地感受到一丝虚荣。进入理科班,本以为这是升学的捷径,却没想到从此踏上了一条让我烦恼不已的道路。

理科课程包括生物、化学、物理以及高级数学,这些偏偏是我最不感兴趣的科目。课本厚重,读两年不止,连放进书包都成了负担。开学后,我试着打起精神,专心听讲,希望凭借后天的努力弥补先天的不足。然而,缺乏天赋与兴趣的现实很快就将我打败。才过了一年,我就已感到力不从心。每次上课如坐针毡,无法集中精神。那时候我明白,我正在为自己会考时的作弊行为付出代价,咎由自取。

事实上,理科是为真正优秀、具备逻辑思维与钻研精神的学生而设,而我并不是这块料。跟不上课程进度,让我陷入意志消沉,深深怀疑自己的能力。

我曾将自己比作一名越野赛跑者。为了更快冲线,我没有沿着正道奔跑,而是冒险从山坡滑下取巧。虽然意外获得“胜利”,却因此摔伤了腿,结果得不偿失。当初只是为了能升上中四,从未深究文理科的差异。如今看来,那场考试的“好成绩”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是一种惩罚。

事后仔细分析成绩,其实我们班上只有五位同学落第。以我当时的真实水平,也许无需作弊就能顺利升班。如果我选择文科,学习历史和文学,或许会更适合我。根本没有必要冒险,若当场被抓包,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?

我那时并不知道理科生可以申请转入文科班,即使知道,恐怕也不会申请。程序麻烦,要重新买书,还得面对种种变动。退一步想,就算成功转到文科,毕业后还不是一样要离开校园?

除非成绩出类拔萃,争取到奖学金继续深造,否则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徒劳。就算勉强通过,又如何?升学固然美好,但若支付不起学费与生活费,岂不更加令人心酸?

我真正的愿望只是多读两年书而已,如今既已实现,又何必强求太多?我明白,人生有时要懂得及时放下。正如那句话说的:“上帝关上一扇门,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。”

新的一年,我拥有了新的思维。我决定放弃一些科目,不再苦苦支撑,只想好好享受这段校园时光。依据自己的能力与兴趣,追求快乐与从容,比起背负沉重包袱强行前行,敞开心扉或许才是更明智的选择。

这一年,班上来了九位留班生。他们前一年参加MCE文凭考试,虽各科成绩不俗,却因马来文不及格而落第。他们在课堂上非常认真,这种态度让我钦佩,也让我更坚定地相信,选择放手并不是失败,而是基于现实的成熟决定。

我依然每天上学,只是不再修习理科与高级数学。其余课程仍专心听讲,只为汲取知识,而非为了应付考试。没有了文凭的负担,学习变得轻松自在。我很少做功课,也无需熬夜苦读,反而变得从容洒脱。

我将大部分书籍留在课室,放弃的科目课本则留在家中。每天轻装上阵,只背着一个小书袋,看起来也颇有几分潇洒。当时我们与独中共用教室,我的座位在下午班可能被另一位学生使用。我想,他大概会对我塞满抽屉的书本感到困扰。不过独中的学生人数不多,或许那张座位下午并无他人使用。

理科班的同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