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15）再见，金马崙

 烟雨，云雾，在我眼前飘荡，我心中也很迷茫。

山上的生活很安逸，不过，我心底处，已经向往城市生活的缤纷。对于自己的前程，总该有个规划，最后，我决定要离开了。

回想当年，我第一个月的薪水是一百二十元，工作了六年之后，已经加到四百多了。我不清楚当时的薪金水平，也没有其他的比较，根据朋友所说，我不需要支付房租和膳食，所获得的待遇是相当不错了。

老板的的善待给我很大的启示，对我往后的人生和职场生涯影响深远，这份工作磨砺了我的身心，为将来做好了准备。

原本我只需握笔记录和做帐而已，但是我也自愿的拿起铁钩，帮忙上货御货。虽然他不在现场，也知道我多做了而给予奖赏。

往后我在别的地方工作，也出现同样的情况。份内的工作要任劳任怨，份外的工作无需计较，虽然不是每一次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，但是，只要心存善念，美好的事情往往会在不经意中出现。

童年的坎坷，造就了我的求生本能，有了小時候吃過的苦，长大后更想品尝生活中的甜；目前的生活虽不苦，但是也说不上很甜。我选择自己要走的路，吉隆坡是国内最繁华的地方，相信在这个大都会里面，一定有更好的机遇。

在金马崙的工作经验，到了城市之后将用不着，但是，几年的生活经历，却让我在待人处事方面有所获益。

离开之前，我的好友万州说，如果有一天我觉得自己不能适应吉隆坡，随时都欢迎我回去金马崙和他一起奋斗。这让我更加有信心下山了，到时就算一事无成还是有退路。

我的另一位好友福兴，交了一张五千元的支票给我，他说让我将钱存着，以备应急，若有机会也可以用来投资。他对我的信任与寄望，实在令我感动，人生得此知己，是我的幸运。

1979年的最后一天福兴结婚，喜宴过后我们告别。我和朋友们互道珍重，带着他们的祝福，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，离开了金马伦高原，到吉隆坡寻梦去了。

这一年，我国电视台开始播放彩色节目，很多家庭都买了彩色电视机，带动了人们观看香港电视剧的录影带。我像是当时“网中人”里面的阿灿，向往大都会的繁华，投奔而去。

回首来时路，欢乐多过忧伤，六年光景恍如一瞬间，青山依旧，绿水不变，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，我也成长了。

此去经年，不知何时再回来，远山青翠蔥蘢，让我想起心醉的美好，我会深深地怀念这里的一切。天下无不散之宴席，他日重逢也许已人事全非。

曾经的相遇，在虚无缥缈间，我们在星光底下，在花园里，在山坡上，谈人生，谈理想。

离别的时候，没有浪漫的场景，没有刻骨铭心的痛，只有淡淡的无奈与哀伤。

我们都明白，金马崙只是一个驿站，在那个时空，两个在异乡相遇的年轻人，就像是风中柳絮水上浮萍，我们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。

多少年以后，有谁还会记得谁。

在金马崙的那些年 （完结篇）

风吹铃儿叮当，彩云几许今飞，清脆的敲击声，依旧在冷冷的空气中回荡，

我要离开了，就让它好好地挂在这里吧。

（14）向往大都市生活

 

我探访吉隆坡朋友的时候，会在星期五下午乘坐菜车去到大巴刹，再乘坐巴士找他们。

当时他们住在八打灵东南亚花园，在一家店铺上面合租了一间房子，我被告知上了巴士，到了终站下车就行了。

我第一次找他们，去到旧巴生车站，看到一辆前往八打灵的巴士，就跳了上去。但是，巴士兜了很久都还没有抵达终站，最后车上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
望着窗外昏暗的街灯，心里觉得不对劲，于是跑去问检票员。原来我搭错车了，我不知道八打灵那么大，有很多条路线，真的是大乡里出省。

好心的司机把我载到一个候车亭，然后告诉我另一辆巴士的号码，我抵达目的地的时候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

吃了晚餐，回到他们的住所已经是深夜，几个人挤在窄小的房间度过了一夜，第二天一早就回到巴刹。我去过那个地方好几次，虽然每次都是短暂的相聚，却让我沾染到大都会的生活气息，尤其是夜晚的流光溢彩，是那么的妖媚和吸引人。

后来他们在甲洞区的Desa Jaya租了一间屋子，人多了很热闹，我更加频繁的在那儿夜宿。我还特意请假来到吉隆坡，开一场生日晚会，邀请朋友一起庆祝，那一晚学跳舞，Saturday Night Fever这首流行歌曲一直重复播放。

那几年，我常穿梭于高原，家乡和首都之间，和朋友又聚又散。然而，每次从山下回到山上，从喧哗回到宁静，心里总是有一点失落。

当初我前往金马崙工作，原以为只是暂时的，没想到竟然干了好几年，朋友们都很惊讶我会呆上那么久。

和其他朋友相比，我的收入算是丰厚的，但是，总觉得生活中有所欠缺。其实，当时我缺少的是一个年轻人应有的梦想，只是不自觉，一直在兜兜转转。

我热爱这份工作，但是不想以跟车书记作为终生职业；我喜欢金马崙，但是我只会把这里当作人生的驿站。我开始思考人生未来的走向，如果要继续留在高原发展，必须寻找其他的出路。

也许，买一辆连罗哇小车，向当地的农民专收畅销蔬菜，交大罗里托运，载往大巴刹，卖给批发商赚取差价。或者像一些外来者一样，找个园主租用一块地，开芭种菜，从小做起，赚了钱之后再逐渐扩展。

不过，这些都是很费力的劳动工作，虽然说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，但是，自己未必有能耐干这样的活，而且，需要很多创业资金。

自从工作之后，我已经很多年再没有为金钱烦恼，只希望日子过得无忧，思前想后，还是算了吧!

年轻的我，有贪图安逸和向往自由的心态，因此，不再有更深的想法。当时自己也感觉到很矛盾，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乱窜，常陷入迷茫之中。

曾几何时，午夜梦回，我似乎听到一阵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，呼唤我走出生活的瓶颈。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飘荡在大海上空的海鸥，驿动的心也开始皋翔到远方，是时候离开了。

山上鸟语花香，我相信山下有更青翠的草原，那里才是我梦想的一端，这样的意念已经越来越强烈。

当年的首相是胡申翁，副首相是马哈迪

居住在怡保的启德同学最先结婚

我特意请假去到吉隆坡开生日派对

轻柔浪漫的音乐在飘扬，这个夜晚太短暂了

多年后重逢，今宵可要痛饮一番

不同的人品酒有不同的感觉，有的人觉得辛辣，

有的人觉得香醇，五味杂陈，人生也一样。

我们准备骑单车前往邓普乐公园

（13）善事傻事

 

在金马崙工作，有时周末我会跟随菜车前往吉隆坡，某天傍晚，下完货之后，我和两名司机在附近的大排档吃晚餐。

我看到一位皮肤白皙，戴着眼镜的年轻人，独自坐在我们隔壁吃饭。我认得他是在巴刹当临时工的阿祥，负责将菜车卸下的蔬菜推往里面的菜档，他斯文的外型在这个场所似乎很不协调。

我主动和他交谈，得知他原来是一名学院生，休假时做几份工，除了当售货员，还替学生补习，傍晚在这里工作。我好奇地问他为何如此拼搏，还要做这么粗重的工作。

原来他以优越的成积获得奖学金，打算前往美国一间大学就读，他家境贫寒，母子两相依为命，为了出国，除了向亲戚借贷，两个人都努力的工作，希望能够多凑到一点生活费。

我听到之后，感到一阵心酸，他的背景似曾相识，立刻令我萌起悲悯之心，随口问他还欠多少，他不经意地说要尽快凑到几千块钱。

我们谈得很投机，我也问了他一些有关学业的问题，听他的谈吐头头是道，觉得他很有天赋，后来约他第二天一起吃午餐，此时，我心里有了盘算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向个别菜商收账，由于新年将至，那几天运下来的蔬菜特别多，收到的现款也很多。像往年一样，新年之前他们都会给我红包。

过后我见到阿祥，并没有去吃午餐，只是将一个信封交给他，里面装有三千块钱。当他看到那些钱的时候，露出惊讶的眼神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。站在我身边的司机，也一样惊讶，似乎要阻止我却又不好意思。

我说这是借给他的钱，因为我不急用，待他学成以后才还给我，他激动的不停地点头答应。

由于我每天接触的账目至少有几千块钱，所以当时就不觉得它是大数目，看着他微湿的双眼，我顿时感觉到自己很伟大，头顶上好像有光环。

回到金马崙之后，我点算刚收到的公司花红和菜商的红包，数目相等于我几个月的工资，再加上储蓄，还欠千多块钱，于是告诉老板自己挪用了钱借给朋友，让他日后在我薪水扣除不敷的款项。如果我没有回去金宝，我的薪水会存放在公司账户，需要时才支取。

新年过后，我再来到吉隆坡找阿祥，原本想要知道他出发的日期，还有准备得如何，但是，却被告知他已经没有在那里出现了。我很吃惊，因为他说过还有一个多月才出国，怎么会不告而别，没料到他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

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我入世未深，轻易地被阿祥欺骗了，还嘲笑我是个傻瓜。我的善举不但没有获得他们的赞扬，一腔热血反而被泼了冷水，成为别人的笑话，令我感觉到很沮丧。

我的老板听闻后，唠叨了一轮，不过后来他同情我的遭遇，决定少扣我一个月的工钱，令我心生感动。

我很懊悔自己怎么那样天真，因为一时的冲动充大头而没想后果，竟然借钱给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。虽然不等钱用，毕竟三千块钱对我个人来说，不是一个小数目，尤其是在那个年代，当时就想用拳头大力敲打脑袋，让自己清醒一点。

心里虽然难过，但是，直觉又告诉我，这个年轻人不会骗我，我还记得他真诚的眼神。

日子如常，只是偶尔想起这件事，我心里都会感觉到隐隐作痛，不过，还是自我安慰一番，认为他真的是去了美国留学。我始终相信，善有善报，上天不会亏待我，一切自有安排，那一年的十二月，我离开了金马崙。

我的前老板

我上到金马崙拜访前老板娘，闲谈中说起这件事，她不断解释说当时老板诉责我是为我好，以免将来再受骗，我当然明白他的用心。我也告诉她我已经得到了回报。

（12）遇上赌博老千

 

大罗里装满蔬菜离开之后，我们出去小镇吃午餐。

在饭店的后面有一间小房，时常都有人在打麻将。有一段时期，里面改玩扑克牌赌梭哈，一般称为赌Pair。

赌梭哈是以五张扑克牌作为排列组合，四张明牌一张暗牌，每一次派牌过后，牌面最大的加注，有人跟注也有人放弃退出，当五张牌派发完毕，加注跟注停止后，每个人翻开各自的底牌来比较，以点数和花色大小决定胜负。

最大的是同花顺，然后是四条，Fullhouse，同花，顺子，三条，两对，一对，如果无对的话，就以最大数字决胜负。

我对赌博也是有兴趣，每次去到饭店都会进去观看，赌客之中，除了一位年轻人，其他大部分是农民，他大约三十岁，几乎每次都在场，而且时常赢钱，他总是坐在面对玻璃窗口的位置。

看来那处是他的风水位，一般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座位，因为光线耀眼，难怪他戴上深色的眼镜。

我静静的站在他后面观察，有一次，他翻开底牌的时候，被我睄到是K，明牌之中也有一只K，也就是他有一对K，其他赌客的牌面都没有对牌，下家最后一只牌是A，于是他叫注十元，数额不大，其他两家跟注，一家放弃，没想到这位年轻人竟然也放弃，将牌收了起来，令我惊讶。

那根本是不合常理的玩法，在这种情况之下，输钱的机率很小，一般人都会跟注，甚至再加注，岂可放弃。最后开牌更加令我吃惊，赢家是一对A，扫完桌面上全部的钱。我心想难道这位年轻人善于观察神色，或者料事如神，竟然知道对方的底牌，我觉得事有蹊跷。

第二天，我再次不动声色在后面观察，终于让我发现到他赢钱的秘密。

他总是在放弃之后，拿其他的牌翻弄，原来他偷偷的用指甲尖在扑克牌背面按下痕迹，不同的点数按在不同的位置。就算是一副新牌，玩了几个回合之后，大部分都被他按下了记号。

他们的赌法是可以换底牌的，派牌的时候他有机会看到记号，任何人换了底牌他都知道其点数。他选择坐在那个位置，是因为光线反射，很容易看到记号。有时候，他会说看不清楚其他人叠住的牌面，然后借意用手拨开，知道别人的底牌，难怪每次都赢钱。

有一次，我在房外碰到他，随意轻声向他说：“大哥，你的赌术好厉害，你坐在那个风水位，全部牌都被你看穿，每天都赢钱，如果我是你的合颗人多好。”

他听后怔了一下，沉思片刻，然后从钱包里取了一张五十元，塞进我的衣袋，接着说：“我运气好赢了钱，请你喝茶，不要对别人说。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令我不知所措，好像是我在勒索他。

我根本没有这样的念头，因为他比我年纪大，也不清楚他的背景，我只是想炫耀一下懂得他的伎俩而已，彼此心领神会就好了。我自己赌钱也曾经出千，所以在这方面特别留意。

过了几天，我又见到他，他使了一个眼色要我出去，再次给了我五十元，叫我以后不要再进去。我随即跟他说：“你不可能一直都好运，既然我可以发现到，以后肯定也会有人发现到，后果严重啊！”

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，老千最怕遇到比他更厉害的人，若是被抓包，轻则赔钱了事，严重的话可能被殴打致伤。

他给了我喝茶钱，至少我也懂得一点江湖规矩，没有向任何人揭穿他出千，过了几天他再也没有出现，再过不久，房间里面又恢复了打麻将。

自己的暗牌是K，在这种情况，一般人都会拼到揭牌，而不可能放弃，除非已经确定对家的暗牌是A 。（示范牌局）

（11）番摊赌钱

 下午，工人用小车将肥料和竹萝载去菜园，我没有跟随菜车下去冷力的时候，会留守在栈房码头，很多农民聚集在那里休闲，谈论有关种菜的话题，有时他们会开台赌博，我也会参与其中。

赌博，也许已经溶入在我们的基因里，尤其是华人，只要想赌，万物皆可下注。有一个时期，他们赌番摊，玩法是在桌面上画十字，分成1234四个部份，庄家用火柴盒盖住一堆火柴，另外握住剩余的，有时会用一张钞票遮盖着。

等闲家投注以后，掀开火柴盒计算火柴的数目，以四根为一组，剩余的数目决定输赢，比如说二十根就是开4，二十一根是开1，以此类推。

买中一个号码是一赔三，比如投注十元，开出将获赔三十元，庄家会抽水一元，基本上杀三家赔一家。

如果将钱押在线上，就是投注两个号码，开出其中一个号码则是买一赔一。闲家也可以将另外一个闲家下注的钱转去别的号码，输赢由他承担。

谁都可以做庄，玩了几次之后，我也壮了胆子挑起大梁做庄，因为我发现了赢钱的秘诀。

首先，我先算好全部火柴的总数，通常二十多根，开赌的时候，抽出一扎晃一下，再用盒子盖住，然后迅速的在桌底暗中计算剩余的火柴，这样就可以预先知道将要开出的号码。

如果那个号码少人下注，我会很快掀开火柴盒计算，如果很多人下注的话，我会尽量拖延时间，等待其他人将它们打去别的号码，只要煽动一下，总会有人忍不住气动手，所以每次我都是杀多赔少而赢钱。

每一次都有人赢钱和输钱，赢钱的人为自己眼光独到而洋洋得意，大部分的人输钱，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，没有想到庄家的暗箱操作。

有一次，大部分赌客集中投注在那个将要开出的号码，拖延了时间还是没有人将赌注打去别处，开出来肯定就是要赔很多钱，几十块钱的赌注赔三倍将是百多块钱。

此时我有点着急了，幸亏早有准备，在这关键时刻只好使出险招，我用左手掀开盒子，右手拨开桌面火柴的时候，中指和食指下面已经暗夹另一根火柴。多了一根结果就不同了，这一根火柴是我藏在裤袋里备用的，非到紧急时刻都不会用到。

其实这样的行为就是出千，幸亏没有被人发觉，那一局我虽然赢大钱，但是短短的那一霎却心惊胆跳，几乎不敢呼吸，心跳过了好久才能平复，万一失手被人抓包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只是一次铤而走险，已经让我心有余悸，经此一局，我再也不敢造次。毕竟这是欺骗行为，自己也觉得心虚，我以后就不再下场了，甚至还规劝其他人不要再聚赌。

做老千要处事不惊，面不改容，不顾人情，我难以达到这种境界，也不想往这方面发展。

所谓十赌九骗，我只是耍了一点小聪明，在那一段时间赢了四五百块钱，如果继续赢钱的话，肯定会难以自拔，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入歧途，日后成为职业老千。

虽然歌曲有唱道做老千好过做皇帝，但是以欺骗手段获取的金钱，是不义之财，有一点罪恶感，赢了也不能心安理得。

开1庄家杀五十赔四十赚十，

开2庄家杀六十赔三十赚三十，

开3庄家杀四十赔九十亏五十，

开4庄家杀五十赔四十赚十。

和我一起工作的工友

（10）高原上的朋友

 

在高原上，我有几个好朋友，其中万州是老板的小弟，他和我住在同一层楼，每天也是和我在同一个地区收菜，为人豪爽，对我十分关照。

福兴是一名菜农，从父亲留下的一块小园地开始做起，不断开荒扩展种植面积，经过多年艰辛的劳作，闯出了一片天，是我的知心好友，到现在一直都有联系。

周末的时候，如果我没有下山，日子很无聊，时而郁闷，幸亏身边有几位好友，生活并不孤单。

开始那两年，我们在高原上游走，后来周末常去怡保游玩，离开金马崙之前，也和他们到过槟城太平和云顶等地方。

山下的朋友偶尔会上来探望我，他们骑电单车结伴而来，高原上气候凉爽，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，我时常都盼望他们有空上来吹吹风，点燃一下我对生活的热情。

朋友来到之后，除了游览几个主要著名的景点，我会带领他们参观菜园，让他们深入了解农友的生活，我们也在柑树下边摘边吃，一般游客难有这样的机会。

那个年代，周围的菜园尽是一片青绿，在山上瞭望，景色令人心旷神怡，如今到处都是盖上塑胶布的菜棚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美感。

在山上工作了几年之后，我逐渐扩展了生活圈子，认识了很多朋友，男女皆有，异性朋友通常是来自菜园，蔬果摊档以及花圃的员工，在平淡空虚的日子里，总算添加了一抹色彩。

当年我姐在新加坡工作，她买了一台相机送给我，让我有机会将青春岁月里的点滴拍摄下来。多少年后，每次看到照片，都会勾起我的思绪，想起那些陈年往事。

七十年代末期，金马崙出现很多新的花圃，一些菜农放弃种菜改种花卉，也有很多花农扩展种植面积。他们开发新地，搭上木架，盖上塑胶布，建成大规模的花圃。

花卉的售价是固定的，不像蔬菜那样任由批发商出价，虽然它的成长期比较长，不过市场需求量很大，花农可以获得稳定的收入。

他们种植的花卉大部分是菊花，当时鲜花只是销售到本地和新加坡市场，后来才外销到日本和其他国家。

种花需要很大的资金，大规模种植才能有经济效益，搭棚，喷水系统，灯照电费，肥料农药和人工是主要的成本。

花圃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，从收割，包装到运送，都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，聘请的女工来自全马各地。她们大部分居住在小镇或者乡村，初中毕业后辍学，无一技之长，很多都选择在工厂或者上去金马崙工作。

当时我还年轻，晚上出现在女工的宿舍大厅，是蛮受欢迎的。一群年轻人相聚在一起，能轻易地激发欢乐的时光，在融洽的氛围里，让我飘飘然的感觉到，自己像一只飞舞在花丛里的蝴蝶。

那些年我才二十多岁，有着一颗盈满轻狂不羁的心，总是觉得青春无限任逍遥，从未想过在这个年龄成家立业。

我也深知当时的处境，自己只是高原上的一个过客而已，不希望情感成为枷锁。有了这样的思维，曾经的遇见，始终是镜花水月，难以开花结果。

 

（9）惊险事件

 

有一次，像往常一样，我乘坐菜车回去金马崙，由于当天罗里在车厂进行维修，延误了出发的时间，傍晚才离开吉隆坡。

司机在美罗打油的时候换班，先前驾驶的那位同事，爬到前座上面的箱格子里睡觉，我则是倚靠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休息。

罗里两边没有车门，开车之后，我在外侧扣上铁链。上山的时候，我会穿上外套，然后将左边的通风处扣上帆布，以免着凉。

在金马崙工作了几年，我已经很熟悉这段路，若是白天，我望出去就知道大概到了什么地方。

罗里载着将近两百包鸡粪，远超限定的重量，司机踏足油门在斜坡上行驶，引擎发出咆哮的声响，但是它的速度还是很缓慢。

车灯照亮前方的路面，两边则是一片漆黑，晚上来往的车辆都很少，在路途中，我一直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忽然间，出现一阵嘈杂的声响，罗里经过一连串的震荡停顿下来，我被惊醒后，发觉座位稍微倾斜。

握住驾驶盘的司机，大声催促我下车，我赶紧打开帆布和铁链拾级而下，过后两个司机也从同一个出口跳下来。

当时周围黑漆漆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，直到我双脚踏上马路，再走几步，才清楚原来罗里已经偏离了车道。

过了不久，有一辆轿车经过，司机看到我们的状况，即刻停下车来，他的车灯照亮了现场。

我看到停在路肩上的罗里有点倾斜，背景漆黑一望无际，当我发现山壁在自己的身后，顿时感觉到脊背发凉，因为路肩的旁边就是陡峭的山坡，实在太惊险了！我估计这个地点离开冷力大约五英里。

原来司机驾驶的时候打瞌睡，罗里经过一小段直路，慢慢的越过对面方向的车道，继续往前行驶，在接近拐弯处，车轮辗上路肩，也撞倒了路边的一块石碑。

由于司机打盹没有踩踏油门，罗里在上坡路逐渐失去冲力，车头被前面几棵树干阻挡着，车底卡在突起的路肩，导致车辆停顿，此时，右边的前轮已经悬空了。

第二天，老板安排了一辆重型吊车，用钢缆将罗里拖回马路。当时我也在现场，站在山边往下望，山谷很深，只能看到树冠，我不禁透了一口气。

如果当时罗里没有停下来，我们三个人恐怕生命不保。那位司机很内疚，不过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，我们也没有责怪他，大家都认为，大难不死，必有后福。

也许当天他太累了，因为下午修车的时候等了很久，天气炎热，也没有适当的地方休息。

往后的日子，每次我经过那个地方，都会多看一眼。甚至离开金马崙多年之后，上去旅游路过时，我都会想起这件惊险的往事。

（8）蔬菜批发市场

当时吉隆坡的大巴刹位于怡保律，即是现在布特拉世界贸易中心展览馆的地段，它是一个批发市场，建筑里面有百多个蔬菜批发商。八十年代初期，大巴刹被拆除，全部批发商迁往位于士拉央的新建筑经营。

每天清晨五点钟大巴刹开始营业，菜贩将蔬菜从这里运往市内其他地区售卖，到了早上九点，批发商已经准备清理档口和结账了。

雪兰莪各城镇的菜贩，大部份经过中间商，从吉隆坡取得供应，霹雳州的蔬菜批发中心，是在怡保大巴刹。

金宝，安顺延至丹绒马林和附近的地区，都有中间商自驾小货车上去金马崙，直接向菜农收购。至于新山，关丹和大山脚，每天都有一辆罗里载疏菜前往。

大巴刹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，有分帮派，有一回司机被两个私会党徒索取了几十元保护费，后来我们向一名菜商反映，结果那些钱被退回来了。

当年还没有南北大道，从冷力前往吉隆坡大约需要四个小时。一辆菜车有两名司机，轮班驾驶。他们通常在打巴添油，司机换班之后，会在前座上面的箱格里睡觉。

从万桡通往吉隆坡，必须经过邓普乐公园的山路，那是一段蜿蜒曲折的单线路，菜车在斜坡上龟速行驶，往往造成后随的车辆大排长龙。

曾经有一次，同行的一辆罗里在这里发生爆胎，因为过重超载，车辆倾斜一边，必须要先把一部分货物卸下才能换胎，我们也出手帮忙，由于地方狭窄，花费了很长的时间，因此造成严重塞车，我们的车程被延误了将近四个小时。

下午五点多开始，就有金马崙的菜车进入大巴刹卸货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接应，他们轮流的将一箩箩的蔬菜推去不同的菜档。同时，批发商已经准备好前一天的账单，交给司机带回公司。

过后，司机把罗里驾驶到养鸡场，工人将袋装的鸡粪装进车斗。傍晚七八点钟司机才吃晚餐，他们也会在饭店里冲凉。

经过打巴的时候，他们再把新的竹萝叠放在车斗上面，回到冷力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。

星期日批发市场休息，星期六我们不用收菜，星期五晚上司机在酒店过夜，如果我要去吉隆坡的话，就是乘坐这一趟车。

吃了晚餐之后，就结伴去看戏，那个年代，我在吉隆坡看过的卖座电影有半斤八两，大白鲨，金刚，周么狂欢，醉拳。。。

我们住在巴刹附近的一家廉价酒店，很多菜车司机在这里住宿，店家特别安排一间大房，可以容纳十多个人在里面聚赌，通常他们赌牌九。

我的工作是将蔬菜分配给批发商，来到吉隆坡的时候，有的菜商会殷勤的招待我。当年我还没见过世面，只是一顿丰盛的晚餐，足以让初出茅庐的我受宠若惊。

后来我也逐渐明白，这是做生意的手法，农历新年的时候，一些菜商也会给我红包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，他们为的就是想要获配更多的份额，尤其是那些产量较少的蔬菜。

蔬菜的价格是由批发商收到货之后才开价，菜农隔天看到账单之后才知道实收银额，蔬菜的行情受供求影响，一两天之内波动不大。

金马崙蔬菜的买卖机制就是这样，是否公平的确有争议。它存在了很久，想必有合理之处，因为菜商之间也有竞争。

如果其中有菜商把价钱批得比别人低，我们会提醒他，或者日后分配少一点菜给他，不然，有关菜农会埋怨。如果他们发觉到自己的菜价比别人低很多，自然会大发牢骚。若是时常发生的话，会影响我们的商誉，甚至会失去有关客户。

 

以前金马崙农民用竹箩盛装蔬菜，现在已经改用纸皮箱。

士拉央批发市场的工人几乎全部都是外劳。

（7）清闲时刻

 

每天早上的那一段时间比较忙碌，中午过后，全部蔬菜都搬上了罗里，我得赶紧准备好货单交给司机，通常我会跟随菜车回到冷力，他们出发之后我就清闲了。

冷力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，不是旅游景区，没有任何娱乐场所，居民空闲的时候，只是在茶室里打麻将和聊天。当年的电视节目还是黑白的，录影带还未出现，在这里工作，生活是蛮枯燥的。

看报纸成为我每天的主要消遣，由于太过无聊，几乎连副刊的每一篇文章都阅读。我工作的第一年，刚好马中建交，国阵成立，执政党在全国大选中大获全胜，报章铺天盖地的都是有关选举的新闻。

当年，美国的尼克逊总统因水闸门事件下台，接下来的一两年，蒋介石，周恩来和毛泽东先后去世。这些轰动一时的新闻，都是当时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。

我国的首相敦拉萨也是在这个时期去世，这些国家领袖的离开，是历史重要事件，不论对世界还是个别国家的时局，都造成极大的影响。

我工作了几个月之后，买了一台卡式录音机，也在吉隆坡买了很多翻版的录音带。当时，经典旧曲的卡带每片只售RM1.00，邓丽君和许冠杰的卡带则售RM1.50，这样便宜的价钱，让我买得好痛快。

我的卧室家具齐全，墙壁上挂满画报和我自己的创作，在这个私人空间，有文艺世界里的诗和梦。静静的阅读书本，同时聆听歌曲，在当时是最好的享受。

晚上八点过后，下午前往怡保的罗里回到，司机将货单交上，我先把各项车费计算好，待第二天早上才加上另一批货单总结。这个时候，有一些菜农会集聚在办公室聊天，话题离不开蔬菜行情，他们分享种菜心得，有时也会谈论时事动态。

过后我们一起吃宵夜，和老板弟弟或者菜农用餐，任何时候，都没有人会接受我这个打工仔付账，往后也成了常态，因此，我在高原生活没什么机会用钱，只有在金宝和吉隆坡才会消费。

大部分农民只念到小学毕业，过后就开始干活，在他们的眼里我是高材生，因此，让我享受到人们对知识分子的尊重。另外，他们也认为我是一个收入微薄的打工仔，会对我特别关照。

每天我重复着同样的工作，同样的生活，没有追求，也没有远大的梦想，光阴荏苒，岁月如梭，几年过去了。

日子平平淡淡，无牵无挂，无忧无虑，开始的时候，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写意，是一种享受。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，日子依然平静如水，没有一丝涟漪，没有一点生气，就显得沉闷与枯燥了。

太过清闲会令人懒散，会磨灭进取的精神，让人逐渐失去奋斗的动力。我才二十岁刚出头，正处于朝气蓬勃的年龄，竟然过着这样的慢生活，不禁想到是否年华虚度。

我读过这样的一句禅语：人生就像一扇门，有人悲观于门内的黑暗，有人却乐观于门内的宁静，有人忧愁于门外的风雨，也有人快乐于门外的自由。

这句话反映不同的人，在同一个处境有不同的心态；我想，就算是同一个人，在人生不同的阶段，也会有不同的感悟。

 

在我的房间里，墙壁上挂满画报和我自己的创作

私人空间，任我涂鸦，我抄写徐志摩的诗挂在墙壁上。

飘飘何所似，天地一沙鸥，我当时的心情写照。

一人独处，静美与清灵随之而来，寂寞也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