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金马崙高原工作期间,有时周末我会搭着运菜的货车前往吉隆坡。某个傍晚,卸完货后,我和两名司机在巴刹附近的大排档吃晚餐。
那时,我注意到邻桌坐着一位皮肤白皙、戴着眼镜的年轻人,独自吃着饭。我认得他,是巴刹的临时工阿祥,平时负责把卸下的蔬菜推送到各个摊位。他看起来斯文干净,与喧嚣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出于好奇,我主动和他攀谈。聊起来才知道,他原来是名学院生,趁假期打几份工,白天当售货员,晚上在巴刹打杂,每个星期两天还兼着为学生补习。他笑说自己很“拼”,我问他为何要这么辛苦,甚至不惜做体力活。
他说他以优异成绩获得奖学金,即将前往美国留学。家境贫寒,母子两人相依为命,为了多凑些生活费,他白天黑夜地奔波,也向亲戚借了些钱,但仍有一笔缺口。
听着他的故事,我心头一阵酸楚,他的处境似曾相识,勾起了我内心的同情。我随口问他还缺多少?他说大约还差几千块。
我们聊得很投缘。我问他关于学业的事,他回答得头头是道,逻辑清晰,显得相当有天分。分别前,我约他隔天一起吃午餐,心里已有打算。
第二天早上,我向几位菜商收账。因为临近新年,蔬菜运量大,收到的现款也比平时多,照惯例他们还会塞给我几个红包。
中午时分,我如约见了阿祥,但没有与他共进午餐,而是递给他一个信封,里头装着三千元现金。他愣住了,眼神中满是惊讶与难以置信,身旁的司机也面露错愕,像是想阻止我却又不好意思开口。
我笑着说:“这是借给你的,不用急着还,等你学成归来再说。”他激动地点头,眼圈泛红,不断道谢。
那一刻,看着他眼中的泪光,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光辉,仿佛头顶上闪着光环。
回到金马崙之后,我点算刚收到的公司花红和菜商的红包,数目相等于我几个月的工资,再加上储蓄,还欠千多块钱,我主动向老板坦白,自己挪用了钱借给朋友,让他日后在我薪水扣除不敷的款项。如果我没有回去金宝,通常我的薪水会存放在公司账户,需要时才支取。
新年后,我再次前往吉隆坡,想找阿祥了解他的出发日期及近况。却被告知,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。
我震惊不已。他曾说离出国还有一个多月,怎会突然离去而不辞?自此,他仿佛从人海中蒸发了。
得知此事的人纷纷笑我太天真,说我轻信陌生人,讥讽我是“冤大头”。我的一片善心,不但未获赞扬,反被当成笑料,那种失落与懊悔,难以言喻。
老板知道后也唠叨了一番,不过他终究心软,决定少扣我一个月的薪水,让我感激不已。
事后,我常懊悔自己为何一时冲动,就借出一笔对我来说不算小的金额,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未深究。尤其在那个年代,三千元不是一个小数目。回想起来,真想拿拳头狠狠敲自己的脑袋。
然而,尽管内心郁闷,我的直觉却仍相信他没有骗我,我记得那双真诚的眼睛。
日子还是照常过,只是偶尔想起这件事,心里依旧会隐隐作痛。我努力安慰自己:也许他真的去了美国,只是太匆忙未能告别。
我始终相信,善有善报。上天不会辜负一颗善良的心,一切自有安排。那年十二月,我离开了金马崙,开始了人生另一段旅程。
我的前老板
我上到金马崙拜访前老板娘,闲谈中说起这件事,她不断解释说当时老板诉责我是为我好,以免将来再受骗,我当然明白他的用心,我也告诉她数年后我已经得到了回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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